Bernd Zangerl的童年是与祖父一起在阿尔卑斯山度过的，他的登山天赋在年幼时便已崭露头角。他多次攀登阿尔卑斯山脉，并在竞技攀岩中获胜。最后Bernd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激情所在——抱石攀岩。 这个提洛尔人现已是世界顶尖级抱石选手之一。但时至今日，他仍然几乎每天都攀行在岩壁上，即便是在冬季最寒冷的时候亦是如此。 他的首攀记录至今仍被视作全世界最具挑战的抱石线路，其中包括“Viva La Evolution”、“Memento”、“Anam Cara”等线路。2009年， Bernd成功成为第二个攀越了抱石路线“From the dirt grows the flower”和“Entlinge”的人。 此外，Bernd还是一个热心公益慈善的人。在他的家乡，他还会定期地组织“慈善抱石攀岩”系列活动。
访谈（一） 你是如何开始从事攀岩运动的？是谁引导你开始从事这个项目的？ 其实只是一个很偶然的机遇。我们村子里的登山向导Peter Grissemann引导我入门。有一天，他看见我在一块巨石上攀爬，就问我是否喜欢攀岩。我回答说：“当然了”。从此他便带领着我每天都去攀岩。当时我大概十五岁的样子。我和大多数攀岩运动员一样，开始时主要是在阿尔卑斯山一带练习。同时我也练习抱石。 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抱石运动的呢？ 也是有人引导我的。当时我的攀岩技术已经比较不错了，10级、11级难度的攀岩路径我都可以驾驭。在攀岩运动中，“难度等级”和“不断试探运动的可能性”都是很重要的。1999年，Thomas Steinbrugger带我来到了瑞士的提挈诺州。我站在重重巨石之前，想象着自己威武勇猛的样子。但当时我根本无法想象人怎么可能从这种庞然大物上翻越过去。突然，我发现有人在抱石。我真是看到了一片新天地，我对攀岩的固有认识也发生了改变。那一刻我才懂得，攀岩还可以有这样的玩法。从那以后，我便丢掉了护带绳索，一心一意地抱石，我要看看在这项运动中我能走多远。 抱石运动有什么独特的魅力？是什么吸引你如此热爱这项事业？ 原因是多重的。你可以独自一人去抱石，也可以和朋友们一起。我差不多是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因为无论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有可能有巨石等待着我们去征服。但真正吸引我的是探求运动潜在可能性这个过程。以前，我在这些巨石旁擦身而过，从未想过它们是否是可攀登的。如果你是抱石运动员，你再看这些不为人所关注的岩石。你会发现上边有把手点，有可以攀爬的路径，据此有个大致的想法，然后拼接出一条合适的线路。如果你坚持抱石运动，你之前认为的不可能将变成可能，并且你会被激励着不断去尝试，这就是抱石运动的魅力所在。竞技攀岩中所认为的“不可能”都可以在抱石运动中实现为“可能”。而且，在抱石运动中，动作的自由度也更大。 访谈（二） 我真喜欢那种一切顺利的感觉。曾经最无法攀越的岩石也不再有挑战性。 只在一瞬间，可能自己都还来得及觉察，你就已经成功登顶了。这种感觉太棒了！如果带着绳索攀岩，你就要换种方式思考了，要随时考虑如何控制它。但在抱石运动中，你可以积聚能量，然后瞬间爆发，你就攀到了顶峰，当然也可能是另一种结果…… 你一直要咬紧牙关奋力拼搏去征服巨石，有时可能要历时数年才能成功。你抱石的技术是否也在随着年龄的增大而不断提高呢？ 是的，当然是这样。但是我们可以用更好的方法来处理。整个攀登征途，只有几天你会遇到真正难以攻克的险关。你要有耐心才行。说到底，抱石也是一种思维游戏。如果已经在一个项目上努力了很久，而且又真的很想征服它，你就必须要在雄心壮志与平和冷静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了。我现在脑海里还存着几个项目，已经五年了，但我还在思考它们。我知道终有一天我能成功。每当我开始尝试一个新项目的时候，我可能都对自己说，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我有信心，我会不断努力的。 在“冷静思考”和“雄心壮志”二者中间寻找平衡点，这对你的事业动力和激情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在过去，我总是倔强地反复尝试，无论方法是否行得通。我很喜欢那种咬紧牙关、全力拼搏的感觉。但话说回来，一旦我的热情高涨起来，心情就会变得很好。我热爱抱石这项事业，我也尽全力让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但有时候，这个平衡点也确实很难找得准。这就是我所说的“思维游戏”了。 访谈（三） 今年我为了三个项目全力以赴地奋斗了六个月，现在我终于“解放”了，眼下已经没有项目了。这也很好。但一旦有什么激起了我的兴趣，我就会立刻精神抖擞，我的身体还和之前一样健硕。我只做能激起我斗志的事情。并不是每一块巨岩都要去攻克，让我为之拼搏的都是被我视为“超级线路”的项目。对我来说。全力以付地挑战这些项目反而比被迫去做一件事或者是简单的训练更加容易。 你有哪些特别引以为豪的项目记录？ 我觉得过去特别突出的成绩应该是很多，但在奥地利·加尔蒂完成的“Anam Cara”线路让我尤感自豪，因为当时我有伤在身，所有的医生都告诫我不能再由着性子去攀岩了。成功这条线路让我可以向他们证明，他们都错了。受伤之后，我耐心地不断努力了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我要证明医生也会犯错。下面就细数一数我过去十年的成就，都是难度最大的也是我完成最漂亮的首攀记录——la grotte des soupirs线路（1999年），dreamtime线路（2001年），Viva la evolution线路（2002年，首攀），New Base Line线路（2002年，首攀），frontline线路（2003年，首攀），Memento线路（2005年，首攀），Gecko线路（2006年，首攀），Anam Cara线路（2007年，首攀），还有一个不确定难度等级的线路（2008年，首攀），Entlinge（2009年，第二位成功攀登），还有From the dirt grows the flower项目（2009年，第二位成功攀登）。 你从童年起就开始攀岩了，你生命中是否有一个特别瞬间以一种特定的方式打动你，让你下定决定为攀岩奋斗终生呢？ 其实只是因为大山。我热爱自然。无论身在何方，我都想去见识一些新的事物。当年跟随着登山向导Peter Grissemann进入大山的时候，对于15岁的我来说，经历了是一场真正的探险。他在我的家乡选中了我，然后在山顶让我鸟瞰到意大利和法国。在我看来，去外国旅行向来都是最奇妙的探险，这也是我热爱旅游的原因。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发现、去探索。我被自然深深地吸引住了，我热爱大山，热爱宁静祥和的感觉，实在无法做一个完全的都市人。 你出版了一本赞助商档案手册，足见你是一个追求完美，并且很专业的人。在你的运动事业中，这两种精神对你是否有帮助呢？ 当然有。因为在攀岩过程中，你的实际表现不可能像你设想的一样出色。你看到一个项目，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最终是否能做成还取决于你。我也认为自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也是一个审美家吧。 访谈（四） 我热爱美好的事物，美丽的画卷，动人的音乐。最初也是从小事开始的，但久而久之便欲罢不能的变成完美主义者了。我喜欢这种感觉。 攀岩运动的美学价值也很重要吗？它的意义不仅在于征服一块巨石，也在于你征服它的方式吗？你是在追求一种最优雅的攀爬方式吗？ 这种美源自巨石本身。征服这种美丽的巨石也是我现在的动力。你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进行抱石运动，但如果有一个地方在视觉上吸引了你，你就会想去征服它。就好比看到一座美丽的山峰，你可能就会想“哇，我可真想到山顶去看看”。我见到峻美的岩石，就会想找出一条攀越它的路径。这也是我如何去选择攀爬的巨石。无论困难与否，最终我总能征服它。总会成功的。我把话题扯得远了……我的朋友们都说我一直攀爬得很有美感。在抱石的过程中，我无暇顾及姿势好不好看。我不会去考虑姿势，随心所欲就是了。进展顺利的话，你就会进入一种状态，身体的动作自然就流露出美感了。 你说自己是随心所欲，自由移动，意思是说凭直觉攀岩吗？在这项运动中，你的思维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呢？ 思维是核心。在某种程度上，我可以说我有能力、有技术去完成项目，精神状态也很好。然而，有的项目只有在心理状态绝佳的时候才能做好。我把它称作“流畅状态”。我在身心放松、放下成败的时候，往往会有最佳的成绩。去年，我完成了几个难度很大的项目，开始以为做不到，但似乎只在一瞬间，我就站在了峰顶，甚至之前的准备都不是很充分。有了正确的心理和思维，做事可以事半功倍，但无奈的是，我们无法永远保持最佳的心理状态。 访谈（五） 你是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今天是适合攀岩的好日子、自己也干劲十足，还是只有在面对着巨石的时候才有感觉？ 不，一睁眼就有感觉。当然，就算不处于最佳状态，我也会去攀岩，因为我热爱这项事业。但如果我正在攻克一个项目，我就会等到自己一睁眼就冲劲十足的那一天再行动。当然，行动之前我还得让自己冷静些，精力过剩会适得其反。但是我还是喜欢那种兴奋的感觉，太奇妙了！尽管不是每天都有。我现在是很冷静的，但去年冬天，一连六个月，我每天一早醒来都极其兴奋。我可是起得很早的。（他笑着说） 你的抱石记录和首攀记录中，有些项目的名字非常有趣，你是怎么想出这些名字的？ 有些线路意义深远，但有些没有任何意义。项目名称大多源自音乐，就是我当时常听的音乐，也可能是DJ的名字。有时候我也会突发奇想地创造一个新词。我的首攀记录已经有500个左右，所以我得去想很多很多名字。有的时候会在标记难度的时侯，我也会适当降低难度评级，但我会自己深入地去阐释一些阻碍计划实现的细节。 谈到“降低难度评级”，有一种观点是许多攀岩选手会主动降低路径的评级，真的是这样吗？ 有很多路径被评定为很简单的，但却从未有人能重复攀越。判断一条路径的难易程度是很困难的。有些年轻人的运动能力让人刮目相看。四年前，你可能说：“哇，这可真是全新的视角”，但现在的年轻人看到同样的事物可能会说：“你当然能攀过去了”。他们认为他们的起点和我们不同，当然他们所面临的压力也不同。现在年轻人的竞争很激烈。但难度评级只提供一种建议。有时没有成功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最佳的路径。但是我如果构想好了一条确定的路线，我会用自己的意志力推动自己直至成功。 为什么high ball巨石能激发你的兴趣呢？ 如果你在寻找美，高大的巨石是不二之选。这也是我从事这项运动的原因——探究自己不用绳索到底能攀多高。过去我需要用两三个bolt才能完成的项目，现在徒手抱石就能完成了。 访谈（六） 在high ball抱石中，你如何应对受伤的风险？ 就像我所说的，如果从四五米左右的高度上落下来，是没有问题的。怎样摔也是要学习的。刚开始都会像石头一样砸下来。我现在可以从四五米的高度上落下来，平稳着陆。高度超过五米，我就知道不能直接落下去了，我也不会那样做，除非岩石破裂。那样的话，就有麻烦了。这个时候就要相信感觉。这也是我在攀岩时跟着自觉走的原因。我从不勉强自己向上攀登。如果刚开始就觉得有些不稳，我就会想今天不适合攀岩，然后就停止。但也有时候，开始时有点不稳，后来还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它可能是吉兆，也可能是凶兆。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多久就攀上了十米的高度——这就是我喜欢的high ball抱石的感觉，自己很有安全感。 这项运动项目的进行要取决于天气，对吗？ 以前我都是同时盯着两三个项目。但我也会有多个备选项目，已备天气不宜时之需。然而，这样做的缺点就是可能会难以掌控，因为一条线路如果不持续跟进，就很难成功。当然攀登真正的险峰时候就要完全依赖户外条件。比如说我有一个努力了五年的项目，但每年只有四天可以攀登。所以你必须提前到那里等待这四天的带来。气温是决定摩擦力的首要因素。这个问题很复杂。第一天你还在这个地方攀岩，但两天以后却一点尝试的机会也没有了。这就是作为攀岩运动员要应对的困难。你到达目的地，斗志昂扬，信心满满，但最后一事无成，就是因为气温不给力。每一块岩石的表面都不同，每一次攀登也都不同。上一次成功的方法，下一次可能并不适用…… 我猜想这也正是这项运动吸引你的地方。你与自然界打交道，要随时让自己适应新的环境。 也可以按比例建一座攀岩墙，每年坚持反复练习一到两个项目。但我还是喜欢坚持自己的风格，练习攀登真的岩石。而且，我也不想让自己每年时间只花费在一到两个项目上。 访谈（七） 你有没有一直追求的长期目标？ 我还在寻找理想的安家地。我一直住在瑞士。但最近太多时间都是在车内度过的，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如果巨岩就在自己的后院，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只要天气允许就可以去攀岩。奋力进取，并且不断将能力提升到最高水平，这就是我的目标。 你是学习地理专业的，有没有想过做一些与专业相关的工作？ 老实说，我希望课程能变一变。我刚开始学习地理的时候，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自然、冰川和自然历史上了，这些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现在学习的是地理信息系统，采集并呈现各种数据，我真是提不起一点兴趣。其实我是一名专业的建筑师，地理学只是辅助学科。我的专业应该是做建筑，但我从未真正接触过这种职业。我也在工地上工作过，但我实在不是一个能呆在办公室里的人。 我已经可以很生动的想象出这样一个场景：无论天气如何你都在户外，站在即将征服的巨石之下。你在攀岩的时候需要动作很灵活，那你都穿些什么？ 我把冬天时的攀岩戏称为“洋葱式攀岩”，因为要穿很多衣服。当然还是以实用为主。当然我们尝试穿过多种不同装备，天冷的时候我们会穿保暖内衣，外面再套上短袖衫。再穿上防风衣和保暖外套，通常都是穿羽绒服，因为在高山上也可以保暖。冬天不需要雨衣，穿羽绒服就可以攀岩了。就像我刚才说的，什么都要带。太阳出来就会很热，刮起风就会变得很冷。一切都要准备妥当。在冷天里一直受冻可能就会生病。 访谈（八） 攀岩的时候手脚怎么防寒？你又不能把手脚包裹起来。 我的脚很耐寒，没有问题的，手指也是。我可以在零下10度的环境中攀岩。确实不太舒服，但可以坚持。起初手指会冻得发麻，但过一会血液流通就好了。会有疼痛感，但手指会热起来。前面的阶段熬过去之后，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手指都是暖和的。而且我也会做热身运动，因为即使是在冬天，我在攀岩的时候也只穿T恤衫和裤子。下来之后我就会穿上保暖的衣裤鞋袜。有时候我要踩着滑雪板才能到达巨石的所在地。曾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每天都要穿越一片及腰深的雪原才能到达目的地。但后来我就厌倦了。 你每年要在山上呆多长时间？真的是每天都去攀岩吗？ 应该这样讲，我很少不在户外。我已经连续三年不间断地每天攀岩了，除非受伤，我一直都在户外。有的时候要在城市里停留两天处理事情或者对着电脑呆两天，我就会想逃走了。 你的家人见不到你的时候会有何感想？ 我想他们大概已经适应经常见不到我的生活了。我知道他们早希望自己的儿子换一个工作。乡下孩子的职业生涯是父母早就想好了的。我争取了很长时间才换来自由，当然我也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我的父亲也很支持我。我想父母肯定会担心我，但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快乐、满足才是最重要的。 |
